推理文学的解构与反思——紫金陈《长夜难明:双星》新评
“全部的证据、不在场证明以及案件的微小细节已全部到位,凶手正是你!”侦探的话铿锵有力,随即伴随着音乐的升起,罪犯当场崩溃,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自白。场面一度紧张,直到谜底揭示,所有办案人员才如释重负。侦探与助手共同回顾过程,然后迅速迈向新的案件现场。这样的推理情节似乎司空见惯,但即便是如此的老套,也能给观众带来一种难以在其他文学形式中获得的智性满足感,那种紧随主人公解谜的过程中所经历的心理旅程,尤其是最后的那份释然与安心——因为只要有谜题就一定存在答案。纵然我们总是会抱怨柯南那“我已经知道了”的自信表情,抨击福尔摩斯式的超人推理,然而我们还是愿意跟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进入犯罪现场,因为推理不仅仅是一种类别,更是一种智慧游戏和生活方式。
近年来,随着紫金陈的小说作品《坏小孩》《长夜难明》等被成功改编成影视作品,电视剧领域掀起了一阵推理悬疑热潮。例如,爱奇艺的“迷雾剧场”每年都能持续推出几部以上质量超群的罪案题材作品,优秀的制作团队、出色的剧本改编以及精心挑选的演员群,这些优势使得紫金陈这位曾经历坎坷的推理作家成为了大众关注的焦点。但是,就像科幻界的刘慈欣一样,紫金陈的个人飞跃并不代表推理界整体的跨越。大众对于推理和悬疑的热情,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于个别作品例如《沉默的真相》或《隐秘的角落》的追捧。在中国,推理小说还未能集体崭露头角,并走进文学的殿堂。推理小说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尽管能作为消遣的工具,社交的热点,但它距离跻身“正典”的行列不可谓不远。
紫金陈的作品擅长于制造悬念,尤其是在故事的开端就向读者呈现了一个又一个“尸体”。作为“社会派”推理的代表,他擅长展开自己构思的“包袱”,将现代中国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化为悬疑的烘托,并在其中深入探讨人性中的各种“恶”。在新作《长夜难明:双星》中,紫金陈延续了原有的风格,并在故事中交代了所有的角色,这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能够迅速发现众多紫金陈笔下的人物原型。例如行进叙述的过程中,关注法制新闻的读者可能会捕捉到“林生斌事件”“劳荣枝案”的影子。紫金陈的老练之处,正是在于他将真实案件和争议事件巧妙地编制入虚构的故事之中,体现了“社会派”推理独有的优势。
《双星》不仅仅是对已有成就的维护,作者明显意欲通过女性视角去探讨与以往不同的层面。他的作品招致了各种批评,男性读者认为他的写作陷入了套路,而女性读者则更加苛刻地指出了他对女性角色的处理问题。虽然意见不一,但是《双星》无疑是成为广泛阅读的现象,意味深长。
中国的推理文学虽然在公众参与度上可能是最高的,每个人都能自圆其说,但中国的推理小说究竟面临着哪些问题呢?在卢冶的《推理大无限》中,作者从多个角度剖析推理小说的魅力,包括社会土壤对于侦探形象的接受度、文学的使命以及东西方文化的基本矛盾。正如书中所言,在日本文化中“万事屋”等职业的存在为侦探小说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文化土壤,而在中国,执法与案件审查则是政府的责任,缺乏对于侦探角色的观念认同。此外,中国现代文学所承载的“救亡”和“启蒙”主题也使得推理小说难以承担更重的文化责任。最后,东西方文化的深层差异也表现在,推理文学追求的是逻辑严密的演绎,一切皆可被推知,而中国文化更加倾向于含蓄和玄妙之理。
通过《推理大无限》的解读,我们再回头审视紫金陈的作品,可以看到作者是如何巧妙地运用提前设定的暗示和悬疑。在《双星》中,紫金陈将现实中的犯罪案例细节融入故事,继终为“长夜难明”系列的精神核心再次延伸出新的解释。然而,也正是这种连结方式带来了新的挑战,作为作家的紫金陈如何更合理地安排罪恶的动机和剧情发展,是他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推理小说不只是为了读者的“快感”,而是需要更多作家和读者锐利的眼光来细致打磨的文学领域。